从特朗普角度看“中美贸易博弈”

文 | 小蒹

责任编辑 | 小蒹   

茫茫大海上，一艘满载美国大豆的船正在全速前进，希望赶在25%的关税生效前到达中国大连港。遗憾的是，12时01分已过，这艘名为Peak Pegasus的货船却仍在海面航行。

 

这是7月6日的真实一幕。

 

随着美国对中国340亿美元的产品加征25%关税生效、我国做出同等力度反击，6日当天向中国飞奔的Peak Pegasus得到了多家媒体关注：按照原计划，它本应在上午9:00到达，但现实却是，它将支付我国第一笔反制性关税，成为中美贸易冲突的牺牲品。

 

中美之间的这场贸易战可谓跌宕起伏：从3月9日特朗普签署关税法令开始（其实今年2月已露苗头），两国的贸易摩擦在接连发出的各种调查、关税清单中逐步升级，之后似乎在中美贸易磋商中迎来曙光，结果在特朗普5月29日宣布对我国进口的5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%的关税后，再度风起云涌。

这几个月来，大众的心情随着不断更迭的新闻大起大落，同时，变化万千的新闻也令人费解：抛开意识形态、观念差异不谈，两国的贸易涉及到商务、WTO规则、外交、政治等多个领域，应当是很严肃的事件，美国的表态却反复无常，特朗普究竟在想什么？

 

局外人自然难以理解，不过，若站在特朗普的角度，大概就会觉得这一切很正常：毕竟，特朗普是一位“商人总统”。

 

与众多前任及竞争对手相比，特朗普可以说相当特殊：他没有任何从政经历或经验，参加总统竞选前，就是纯粹的商人。所以当选总统后，特朗普就有意或无意地使用了各种商业手段。

 

因此，想要更好地理解特朗普在本次中美贸易摩擦中的行为，不妨来看看他以往的经商手段。

 

牵制对手

特朗普曾于上世纪80年代在大西洋城建赌场。他在自传中承认自己“很少亲自过问工地上的事，但想尽办法，让对方相信赌场已经基本建好”。工程开始前，合作方的董事会想去工地看看，特朗普得知后，就让工程队主管把所有挖土机和装卸卡车都调到工地，“干什么活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把这里变成世界上最繁忙的工地”；后来董事会现场考察时果然被镇住了。对此，特朗普说“只是将他们脑中预设的情景进行了确认，从而成功牵制了对方”。

 

“牵制对手”是特朗普做生意的策略之一。同时，他也懂得有力反击：有一次，因为政府在特朗普大厦的问题上对他不公，他就在六个不同的法庭分别起诉了对方，并且最终赢得官司。

 

因此，在中美贸易问题上，特朗普也用到了“牵制”和“反击”，“中兴事件”就是很典型的例子。我国商务部在美国下达“7年封杀令”后便持续跟进，致力于解决此事，因为我国的芯片基本依赖进口，一旦封杀令正式执行，不仅中兴面临倒闭，还将有上万员工面临失业。这件事上，中兴确实存在一些违规，所以特朗普相当于一手握着“理”，一手握着我国需要却不能自主生产的芯片、以及数万员工的未来，在最大程度上牵制住了中国，迫使我国在和解协议上做出最大让步，才换来中兴恢复正常运营：前后加起来近20亿美元的罚款、中兴改组董事会且之后的工作接受美国监督。某种意义上，中国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。

 

不择手段

其实，“牵制”和“反击”用于政治博弈也谈不上不妥。但特朗普可不单单只会用通常策略：为了达到目的，他也经常会不按常理出牌，甚至不择手段。

 

特朗普在自传里提到1974年购买康莫得酒店的事。当时，他为了得到政府批准积极奔走，并说服酒店老板对外宣布酒店即将停业，对方照做后，他却对外宣称“这样一家酒店在中央车站关门停业是多么大的损失啊”。关键是，特朗普下一句即写道：出这一招，我并不感到羞愧。

 

还有一次是他在90年代经历的财务危机，彼时银行追着他催款，形势很不好。于是特朗普主动出击，召集银行代表们谈判：要求银行给他5年喘息时间来改善财政状况，期间不能催债，如果不答应就法庭见。对方果然被吓住了，知道此时如果不帮特朗普，就别想收回债款，打官司更是持久战。最终结果是，银行果真给了他5年。

结合中美贸易冲突看，特朗普在近两个月中使用了同样的手段：前者有点像5月29日、中美已经签署联合声明的情况下，特朗普仍旧宣布对我国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关税，至于后者，则是我国对500亿做出反击后，特朗普一边宣称将制定2000亿美元的征税清单，一边威胁如果我国继续反击，将对额外2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追加关税。

 

至于用这种手段会不会不太好？想来特朗普“并不感到羞愧”。

 

两面三刀

中美贸易之外，特朗普对其他一些国际问题同样如此：两面三刀（有时是出尔反尔）以及赤裸裸的威胁，如一波三折的“特金会”、各种国际组织一言不合就“退群”（顺便指责组织的工作做得不到位、条款对美国不公平）、日前计划出台允许美国无视WTO规则的法律……诸多决策让世界大跌眼镜，然而从特朗普的视角看，这些并非任性之举，不过是他用惯了的策略。在笔者看来，特朗普恐怕在潜意识里把美国与其他国家的博弈当成了商场生意。虽然策略无所谓政治或商业，只要实用就行，但身为总统，做出类似于“特金会”问题上反复更改决定的行为就十分不妥了：这影响的可是美国的国家形象。

回到中美贸易。当前，两国的形势是：7月6日，美国与中国分别落实了340亿美元和500亿美元商品的关税。从3月至今，特朗普已经把牵制、反击、威胁等常用手段用了一遍，如无意外，将来还会继续使用。上文中笔者提到，特朗普在我国就500亿加征关税反击时就做出威胁，接下来的问题是，“2000亿+2000亿”有多大可能落到实处？

 

笔者以为，就目前来看，“2000亿+2000亿”更偏于威胁：一来美国6月15日发布的是对500亿美元商品的征税清单，现阶段只落实了340亿，还有160亿未正式落地，这部分关税正式加征后可能会对局势产生新的影响；二来“2000亿+2000亿”不是小数目，当真落实一则难度不小（美国需要时间研究清单内容，才能尽量把加征关税对本国消费者的影响降到最低），二则美国消费者也将蒙受损失，后者是特朗普不愿看到的。

 

因此，特朗普现在高喊“2000亿+2000亿”更多是希望以此牵制中国并降低中国的心理预期，在日后的谈判中取得更大筹码，迫使我国做出最大让步，进而得到一个更接近他的要求、能让美国获得利益最大化的中国市场。当然，这不意味着“2000亿+2000亿”不会落实，毕竟中国出口到美国的商品总额达到5000亿，美国想对其中的4500亿加征关税，狠狠心还是做得到的。

 

媒体营销

此外，特朗普的“2000亿+2000亿”也可能是另一个策略：利用媒体进行营销。要知道，特朗普与其他人的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并不排斥负面新闻（除非严重低估他的资产），“好名声比坏名声强，不过，坏名声比没有名声强。说白了，争议也能促进销售”。考虑到美国要进行中期选举，他表现出的对华强硬姿态一则符合美国的政治正确，二则种种惊人言论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占据媒体版面，为他增加曝光率。

 

对于一位被熟人调侃有“媒体上瘾症”的总统来说，还有什么比张大嘴巴四处开炮更容易抓住媒体眼球、更能为“特朗普”这个名字做宣传呢？